&esp;&esp;顾鉴兀自断断续续的絮叨着,良久,他的眼光终于渐渐重新聚焦,顾鉴怔怔的盯住沈不念,和他说:师兄,我也不想的。我哪里不知道,我思虑的都是些没影的事儿。杞人忧天,莫过于此。皎皎受不了我,是情理之中,因为我也受不了我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总会把未来往最糟的地方去想现在的日子实在太美满,我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变故。如果皎皎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说我会变成什么样?
&esp;&esp;顾鉴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着皮肉,他的眼睛被手指遮盖住,已经不再看向沈不念,顾鉴清晰的道:没有了皎皎,我会变成一个疯子。
&esp;&esp;沈不念:
&esp;&esp;顾鉴本就有许多是不能说出口的天机,再加上他的表述过于感性,以至于最终说出口的话,完全可以用抽象二字来形容。不过,幸运的是,既是如此,沈不念也还是大致听明白了顾鉴与奚未央矛盾的症结所在。
&esp;&esp;四境局势复杂,变幻莫测,外界的事情,沈不念不擅长,于是他也就不过问,更不会插手,只是安心的做好他自己能做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沈不念就真的对风云变化一无所知,毕竟他还有着一个深入局中的姐姐。顾鉴说奚未央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沈清思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才是真正奚未央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
&esp;&esp;镜子,我明白你心里的苦处。
&esp;&esp;沈不念垂眸,他沉沉的道:因为从某一种角度来说,我和你是一样的。
&esp;&esp;曾经沈不念也有着像顾鉴一样的担忧与痛苦,他劝了沈清思无数次,甚至姐弟两为此大吵大闹都数不清有多少回,对于沈不念来说,沈清思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一如当年沈不念出事,沈清思濒临绝望一样,沈不念同样无法承受姐姐出任何的一点意外。可是,劝和闹又有什么用呢?
&esp;&esp;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谁也改变不了谁的。沈不念劝不住沈清思,就像顾鉴也劝不住奚未央一样。
&esp;&esp;沈不念认真的对顾鉴说:镜子,你放心。
&esp;&esp;倘若当真有那最坏的一天,你不会疯的。
&esp;&esp;顾鉴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应声。
&esp;&esp;沈不念罕见这样的镇定与冷静,甚至他的冷静近乎于一种冷漠:我这几年,很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论是谁,又有何等亲近,皆是如此。你修的是轮回道,理应比我更能看得开些。若有人逝去,他不会再回来,但是活着的人,依旧还是要活下去。师尊如此爱你,他一定不会希望,你因他而沉湎痛苦,不得解脱。
&esp;&esp;或者更加将心比心一些,沈不念直视顾鉴道,如果出事的那个人是你,你会希望师尊的余生如何?
&esp;&esp;顾鉴闻言,心神皆惊,他好像忽然一下通透的想明白了些什么,背后汗津津的一阵阵发凉。顾鉴静默许久方道:我只愿他能安好。
&esp;&esp;人的生命有很长,或许会有某一个很重要的人,能够将之照亮与填满,但他终究不会是真正的全部。殉情是活人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至于逝者,顾鉴不信当真有人能自私到希望所爱之人,放弃余生种种绚烂的可能,就此与自己长眠于空寂的永夜。所谓同生共死,它是一个美丽的誓言,却也仅仅只是一个美丽的誓言。
&esp;&esp;顾鉴看沈不念,他不像他那般经历轮回,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平常大大咧咧,好像万事不经心,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时,一双眼睛里竟也含着些沉郁的暮气。顾鉴心中酸痛,这该是他一生都还不清的债。顾鉴对沈不念说:师兄通透,听君一席话,我实在惭愧万分顾鉴忽然停了一停,然后劝沈不念道:今日师尊就在北辰阁,你若有空,可以去看看他的。
&esp;&esp;有许多事,师尊也不爱说出口,但这世上叫他心心念念记挂忧心的人里,师兄,你是很重要的一个。
&esp;&esp;沈不念闻言叹息一声。他说:我知道了。我今日下午,便去北辰阁拜见师尊。
&esp;&esp;顾鉴听见沈不念说拜见两字,总觉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可这又确实就是沈不念与奚未央一直以来的关系。奚未央与顾鉴同样都对沈不念心中有愧,甚至奚未央一直都认为,沈不念为人所害,正是他这个做师尊的失职,再加上如今沈不念也不是什么孩童少年了,虽则相互待对方的心意从未变过,但两个人真正能说的话却是越来越少顾鉴思索了片刻,自己下午是否也该去北辰阁,为这师徒两当一当磨合剂,可他又转念想到,自己若在,只怕沈不念更不知道该和奚未央说些什么了,倒不如虽他们两个去吧。哪怕起初是两两沉默,但沈不念总不可能和奚未央大眼瞪小眼瞪上半天吧?
&esp;&esp;于是,顾鉴便淡淡笑道:你愿意去看他,这样最好。我叨扰师兄半日,也该告辞了。
&esp;&esp;你这就要走?沈不念有些疑惑,你不与我一起去北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