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儿厌恶被榆暮清楚看在眼里。
……
头发一点点垂下来,遮住脸,榆暮默默盯着蜷缩的手,呆呆的,只盼着时间能快点过去。
过了许久,榆暮终于再次听见鹫尾律真淡漠的声音:“榆小姐。”
榆暮没敢抬头。
鹫尾律真重新看向她:“鹤弥多次拒绝按计划回日本,在学校制造麻烦,回日本之后,又频繁对家里安排表示抗拒。”
“前几天更是当着长辈的面失控。”
鹫尾律真说:“这些变化,都出现在认您之后。”
“他对您,”
男人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斟酌。
“似乎太过痴迷。”
“今晚的事,恐怕也是因此。”
榆暮紧巴巴道:“我……我跟他认识时间很短,我……我不清楚……他会那样。”
“确实。”鹫尾律真淡淡接上。
“据我所了解,鹤弥跟您的接触次数不多。”
看着那团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他缓缓道:“总共不过几面。”
这点倒不假。
洛杉矶一次,纽约一次,日本一次。
前两回都算不上体面,最后这一回索性不体面到连遮掩都来不及。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
但她还是干涩应着。
“我明白。”
她不明白。
痴迷、为了她对抗家里,这些词落在别人嘴里,足够构成一份“富家少爷为情叛逆”的案由。
至于她在里面占多少比重,榆暮想,鹫尾律真大概并不真在意。
就像她曾被一些别的长辈以不同的方式——
温和。
可以这么说,不动声色地刁难过。
当时,她在挣扎过后选择知难而退。
客观来说,现在的榆暮已经无心再跟社会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梗着脖子辨论是非对错。
那是无用功。
她想,“避嫌”也好,“痴迷”也罢,归根结底,只不过是让她识趣地退出而已。
可很久很久之前,没有经过社会捶打的榆大小姐就是做不到。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那时犹如丧家之犬的她,总是不被大人们所喜欢。
“榆小姐。”
男人冷漠的嗓音将榆暮从短暂的思绪中拉回来。
“律真先生……我在听……”
“那就好,”鹫尾律真道。
“我今晚来,是想彻底聊聊关于您与鹤弥之间的事。”
铺垫了那么多,榆暮终于听到对方的目的。
可以是可以。
榆暮想解释点什么,“我需要穿衣服”“这样说话不方便”之类的话在舌尖打了圈。
“能不能……请您先出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终于低下头,看向她的手腕。
衣带湿成一滩,布面裹在皮肉上,勒痕触目。
不知是不是错觉,榆暮觉得男人的视线在那一处停了稍长一点时间。
然后,他走过来了。
榆暮榆暮吓得一窒,本能往后退。
背后是床壁。
她退无可退。
榆暮缩得没路,背脊贴着冰冷木板,睫毛乱颤,几乎要把眼睛闭死。
其实男人的动作看上去并无失态,但在这一刻,榆暮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要命了。
鹫尾律真要干什么?
他要动手吗?要不要喊人?
如果他真的要对她动手,她会不会完了?
……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同时冒出来,又在榆暮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不敢动,只好把被角攥得更紧一点,指节绷到酸痛。
空气在男人靠近时冷下来。
“律、律真先生……”
近得要命的寒气,缓缓笼住了她。
腕上一凉。
有什么冰冷,细、薄,像蛇一样滑进湿布和皮肤之间。
湿布被挑起,一声极细的摩擦——
匕首探出一线,湿巴巴的衣带应声而裂,血液冲回皮下,酸胀感迟迟。
“嘶——”
衣带彻底断了。
榆暮闭着的眼睫颤了颤,又忍不住睁开。
手腕被他握住了。
鹫尾律真的手掌骨节分明,桎梏着她的手腕,完全不给挣脱的余地。
他的指腹的很冷。
那点冷意顺着她手腕往上爬,榆暮整条手臂都有些麻。
短刃半隐在他袖下,刀身极薄,光在刃上停一瞬,被他手背的暗影吞住。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女孩的慌乱、惧怕、残余的情事痕迹全映进男人漆黑的瞳孔里,再被他眼底极薄的疏离隔开。
实在算不上友好的眼神。
榆暮慌慌忙忙垂眼。
“榆小姐,我无意失礼。”
随即,鹫尾律真收刀入袖。
男人的手松开的瞬间,榆暮因害怕发抖的手腕重新长回了血色。
“一个小时。”
“我会在外面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