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反对。
她侍奉老太太们用了早点,前面还有事情先离开。静漪送她出去时,她只嘱咐了她两句早些回去歇着。
静漪答应。
陶夫人看看她,素白的面孔,样子淡淡的,微笑着,倒真是好看得很……她听了她们筹划办舞会,原本有些不满意的,此时看了她,不知不觉地就说:“进去吧。有什么事儿来和我说。舞会什么的,不过是玩意儿,愿意操办就操办一下,只别累着。再者老爷一贯不赞成这个,不准闹大发了。”
“是,母亲。我明白的。”静漪忙答应了。
待她回去,她们还在议论舞会的事,她站下来听。
陶因清说:“侄孙媳妇儿,我们这几个糟老太太要去看看这个什么舞会,可使得?”
她同静漪讲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几乎从未像现在这样客气。静漪愣了下,才说:“姑奶奶也要去跳舞?”
“不成么?”陶因清哼了一声。她今天穿了件鲜红色的薄纱旗袍,一把翠色的纨扇摇着,当真是大红大绿,声色夺人。偏偏样子又很美丽,静漪看着她,微笑道:“使得是使得……可是姑奶奶会么?我们可是要跳舞的。”
“那个有什么难?你们那死鬼姑姥爷还活着的时候,可也是摩登得很……还请过洋人教他跳舞呢,我也跟着学过的。”陶因清扔了扇子,站起来。
静漪看她身身材高而直,当真做了个舞蹈的动作,还是很有样子的。
“怎么样?大不了这就跟你们学起来,我不信我就那么笨,竟然学不会——我也要跳跳舞去。”陶因清笑着说。
“她们小孩子家的过家家酒,你跟着起什么哄?”陶因泽抽着水烟,眯眯眼道,“还不如跟我去看戏呢。”
“学学跳舞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在,她们可是玩不痛快。不如你跳你的,她们跳她们的……静漪,姑奶奶乐意学,你教教她。”陶老夫人笑着说。
静漪答应着,也笑。
不久,老姨太太苏氏她们来请安,坐了一会儿,看陶老夫人有些乏了,才都散了。
静漪回了琅园,认真想了想筹备舞会的事。无论如何,若她的初衷要实现,也得陶骧协助。只是陶骧看起来是很忙,也许完全把这事忘了。她倒是记得他说过有事情可以打电话去司令部找他。但这也不是特别着急的事,她就只好先放一放……眼下要紧的事情倒是也有,得去给各处写信报平安。
她一向写信极仔细,每一封都认真地写,蝇头小楷,端正流丽,却也很费神。一整日下来,到天色渐暗,才不过写了几封信。
陶骧回来,只见白狮门口对着他摇尾巴,客厅里静悄悄的,都没人出来迎接他。他皱了下眉。
图虎翼看看他,问:“七少,我去问问?”
陶骧摆手让他等着。
解了枪套踱了两步,看到他书房门开着,再一看,静漪正伏在案上……
第248章 至深至浅的痕 (六)
“姑爷!”秋薇脆生生地喊了陶骧一声。
陶骧回身,看秋薇端了一只盘子,有茶有点心,显然是要进去给静漪送。
“今儿过来看望小姐的不少,小姐嫌上去下来的麻烦,就在姑爷书房里写信了……”秋薇看看里面,“这是怎么着……还睡着了……姑爷,我进去叫醒小姐的。”
“等等!”陶骧还没说话,图虎翼先过来,把秋薇手里的盘子拿过去,笑嘻嘻地说:“让七少去……点心归我了成么?还没吃晚饭,好饿。”
秋薇皱着眉,当着陶骧不好给图虎翼恶声,瞪着眼睛看他把盘中的点心抓了一块放进嘴里,还很厚脸皮地使劲儿嚼了两下,像是故意气她似的,赶忙把剩下的都夺了回来。
“饿你自个儿不会找食吃么?”她没好气地说。
他们还俩斗着呢,陶骧已经进了书房。秋薇一看,忽然回过神来,也不吭声了。图虎翼趁机又拿了块点心,秋薇正要打他,看他饿的一副可怜相,皱眉道:“怎么就能这样了?得亏姑爷不是苛待下属的人,不然人得说他克扣你粮草了呢……慢点儿吃!”
图虎翼本来就饿,被她一说,顿了顿,咽下去点心才说:“你不知道我今天陪着七少去了多少地方!刚刚在外头我说吃不消,老马还说这就吃不消了?这些天他陪着七少到处去,腿都跑细了……七少回来这几个礼拜,各处驻军都已经跑遍了。剩下这几个近的,老马让我跟着,说他要歇一歇……你说可气不可气……”
“马大哥可从来没有你这么多抱怨。”秋薇眼珠儿一转,说。
图虎翼嚼着点心,皱眉看秋薇。
秋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
“马……大……哥?”图虎翼重重地念着这三个字。
“在叫我?”马行健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问道。
秋薇看盘子里还有点心,问道:“马大哥吃不吃点心?”
马行健谢过她,说不用了。
秋薇笑笑,又问图虎翼:“你也不用了,是吧?那我收拾了。”
图虎翼眼睁睁看着她把东西都拿走了,瞪着他那对大眼过来盯住马行健,没好气地问:“你不是说累得要死、要在车上打个盹的?”
“是啊,打过了。”马行健笑笑。
图虎翼看他笑,更没好气,说:“笑面虎啊笑面虎……真是只笑面虎。”
“我是马,你才是虎。”马行健从他手里抢了块点心来吃,“七少呢?”
图虎翼恨得牙痒,听他问,才指了指书房。
马行健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打算在外面等着。图虎翼也跟出来,伸了个懒腰,拿了军帽扇风。过一会儿,图虎翼才问:“老马,你说这回,是不是要动真格儿的了?”
马行健背靠着廊柱,站得直直的,闭目养神,半晌没说话。
“老马?”图虎翼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