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过中控台的棒棒糖,拆了一个含在嘴里,薄荷味的奶糖在口腔里蔓延。
许尽欢重新发动车子,果不其然,识别到车牌号后,地下车库入口自动抬杠。
抬杠电子指示牌上,飘过鲜红的字体:“欢迎业主回家~”
许尽欢叼着棒棒糖,甜腻的味道从味蕾沿着神经一路延伸,好像连心口都泛着薄荷味的奶糖味。
“左转,开到尽头再右转。”电话没有挂断,沈砚舟总在正确的时间,给她下达指令:“直行,注意车位左边,188号。”
有了场外指导,许尽欢没在地下车库里兜圈子,很快见到环氧地坪上印刷着188号的空车位,以及旁边189号车位上,沈砚舟那辆低调的奥迪q7 suv。
“看到你车了。”她一边倒车入库,一边问道:“停这儿没问题吗,上面牌子挂着私人车位哎?”
电话里,沈砚舟轻笑一声,答道:“没问题。如果车技不好,占到旁边车车位也没事,周边这几个车位都是我的,随便停。”
“啧。真是土大款。”
停好车,许尽欢取了手机,正打算下车拎箱子。
几米外的单元门里,身高腿长的人影出现在光线里。
沈砚舟握着手机,迈开步伐,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许尽欢摇下车窗,露出她弯弯的眉眼。
她闷笑着对着手机:“沈砚舟,怎么办,我在你家楼下遇到一个特别帅的帅哥哎。”
顽皮调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沈砚舟扯了扯嘴角。
“嗯,那你可以上去讹他,让他带你回家。”他举着手机,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男人音色低沉,自带磁性,许尽欢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的吐词间,喷到耳畔的呼气声。
手机信号的缘故,扬声器的回音要慢上半秒,倒像是带着电音的二重奏。
“噗嗤。”许尽欢扶着方向盘,埋头闷笑。
“我们好像是两个小学生哦。”她吐槽道。
沈砚舟收起手机,绕到车尾,把她的行李箱提下来,而后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许尽欢趴在方向盘上闷头笑够了,抬头就是站在车外,朝她伸出手的英俊男人。
地下车库的灯光仿佛都格外偏爱他,光线照亮他的半张侧脸,西装衣摆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许尽欢,心想,男色误人诚不欺我。她一个颜狗,挡不住建模脸和建模身材的攻势。
特别是这个男人床上是凶狠的西装暴徒,床下是温柔体贴的绅士。
这谁挡得住?
反正许尽欢是抵挡不住,所以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十指相扣。
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很空旷,空旷到踩在环氧地坪上,脚步声都有回音。
“走吧,回家。”沈砚舟轻声道。
但许尽欢却觉得比脚步声更大的,是她身体里的心跳声。
心跳声顺着血管传导到全身。
他说,回家。
她被沈砚舟拉着往单元门走,几步路的功夫,眼前好像跑马灯一样,掠过很多画面。
十五岁的女孩,把别墅客厅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她独自站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废墟里,对那一家三口冷笑。
温仲暴跳如雷,怒不可斥地让她滚。她就真的背着书包滚了。
二十五岁的女人,风尘仆仆回到母亲出生长大的城市。
在母亲的墓前,她交出了那把生锈的钥匙,那些留念的记忆,从不属于她。就如同地图上被抹去名字的辖区,那个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也被命运抹去。
沪市温家不是她的家,南京许家也不是她的家。
许尽欢以为,像她这样的流离失所之人,不会再有家。
她也已经习惯,因此对于住处没有太高要求。
江浸月每次来,都嫌弃她那个老破小的公寓,嚷嚷好几次请她对自己好点,换个靠谱的小区,她还是没换。
懒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是,她觉得换到哪里都一样,都只是个落脚的地方。
落脚容身的地方,是称不上“家”这个温馨的词汇的。
许尽欢常在在工作室加班到通宵,相映成趣是她一手创办的。
待在工作室,在工作中,她好像能找到一些自欺欺人的归属感。
因此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不过是换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可,此时此刻,沈砚舟牵着她的手,说回家。
不受控制的心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