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顾峪回来,姜姮便把自己所有家当连带一张借据堆在他面前。
所有家当八百两,外加七百两的借据,正好一千五百两。
借据上不止写的有出借数额,出借时间,还写明了利息和归还日期,是在明年年底。
“你放心,明年年底,就算我们已经和离了,这个借据也算数的,你的钱我一分不少还你。”
顾峪的目光沉了沉,明年年底,和离……她想得还真是长远,都能想到那个时候他们该是已经和离了。
“不管怎样,若不是因为我,你不必借给我大哥这个钱,所以,这个钱我来出,等大哥还了你,你再给我便是。”姜姮认真地说道。
“你大哥若是不还呢?”
顾峪看着她道,“你的全部身家就没了,还得再背七百两外债,你的香行虽在经营,可能盈利,却也可能亏损,到时候,你怎么办?”
姜姮愣了下,认认真真地把男人的话放在心上思量盘算许久,最后道:“你放心,只要我不冒险,依如今形势,我的香行不会亏损,顶多积利少些,但最多两年,我能还你的七百两外加利息。”
她的回答尽在顾峪意料之中。
她果然就只会,依凭着她那个小小的香行,独自承担这一切风险。
她明明是姜家的女儿,竟没有想过,去姜家寻求帮助?哪怕这个钱是姜家借走的,因为是她立了借据,她就下意识地,打算独自揽下所有风险。
她大概自己都不清楚,她心里,从没有把姜家当成庇护之所。
她下意识朝姜行要借据,是因为,那八百两是她当下的全部身家了,她若遇到事情,能依凭的只有那八百两。
她靠不住姜家,也没打算依靠他这位夫君。
顾峪有些懊恼,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她是这般性子?
“不必了,你大哥已经借到钱了。”顾峪把她的借据撕了扔进渣斗里。
“借到了?”
姜姮按捺不住诧异,她以为大哥是没办法了才同她开口借钱,才会对她那般不耐烦,怎么会这么快就又借到了?
顾峪微颔,“嗯,秦王借他了。”
他下值后去找秦王商量开仓赈恤之事,听王府家令说起,秦王一早就被请去姜家了,至今未归,他要回来时,恰碰上秦王归家。秦王便问他,姜行有否同他借钱,他道没有,秦王稀奇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也不避他,当即就叫人把钱送去了。
他看得出,秦王那身衣袍有些眼熟,似乎是姜家哪个郎君的。
“秦王……”姜姮也想到了姜妧身上,“难道他们为了一千五百两,逼我阿姊……”
她看向顾峪,问道:“你觉得,秦王是趁人之危的人么?”
意中人投怀送抱,凭哪个男人都不会傻乎乎地拒之千里,顾峪猜到秦王做了什么,但……姜姮想得太简单了,她根本不懂,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与她说了,她只会觉得她阿姊被逼被迫,受了委屈,万一再恨上了秦王……
“不是。”顾峪说道。
姜姮松了口气,却仍是看着顾峪,好像还有话要问,又在犹豫着迟迟不肯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顾峪在桌案旁,她的对面坐下,虽然眉目端严,正襟危坐,却是一副允许她说闲话的样子。
“如果,我阿姊和阿月同为秦王妃,日后,阿月受了委屈,你会……去找我阿姊的不是么?”
姜姮看来,阿姊那般人物,在哪里都会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个,顾家小妹虽也生得娇俏可爱,可若与阿姊共事一夫,姜姮觉得,没有人能胜过阿姊。顾青月又是一个受不了委屈的,将来,定然少不了哭着找回顾家。
一个是顾峪旧时意中人,一个是他的亲妹妹,姜姮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办?
“凭谁欺负了阿月,我都要替她讨个公道的。”顾峪看着姜姮道。
姜姮愣愣看他一会儿,眨了眨眼,淡淡笑道:“那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说罢,就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收拾起桌上的银锭金玉之物,交给春锦收好,然后便对顾峪道:“我想睡了。”
他该走了。
因他之前一段自己睡到了书房,而今,姜姮便也自觉自发地认为,他还是应当要睡书房。她说想睡了,就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顾峪端坐不动。
“我要睡了。”姜姮看着他催促。
顾峪皱眉,找不到什么留下的理由,只能站起身,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个可以和她再说些话的事。
“过几日开仓赈恤,许多高门夫人都会去露个脸,你到时候,也要去。”
“好。”姜姮只有这简单干脆的一个字,看着他,目光还在赶人离开。
顾峪望她神色冷漠,刀裁般的眉宇微微皱了下,也做无意多留状,大步踏出房门。
他前脚出门,女郎后脚就把房门闩上了。
夜色尚浅,她真的要睡了么,还是,又在发呆,在想什么人?
思及此,顾峪拧眉,回身去叩房门。
咚,咚,咚。
起初力道是重的。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