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西转头看向佟却:“怎么了?”
佟却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盯庄和西半天才说:“你没生气???”
庄和西和佟却对视两秒,转回去继续打鸡蛋,没反问“为什么要生气”,她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难伺候。
“嗯。”庄和西淡声。
佟却欲言又止,不知道敢不敢提“以前”。
庄和西打好鸡蛋,把筷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水声掩盖着人声:“开始有用了。”
佟却不解:“什么?”
庄和西说:“药。”
佟却惊讶:“真的?!”
庄和西:“之前几个月不知道,吃了不会去想,不排斥,效果能好点;昨天心里清楚,多少就还是会在意,但最后确实睡着了。”她昨晚辗转反侧到零点的时候把床头柜上那粒药吃了,后来睡着了。
这在佟却看来无疑是天大的惊喜和宽慰,她连忙背过身擦眼泪,怕影响庄和西的情绪。
庄和西用余光看了眼她克制的背影,低声说:“对不起佟姨,一直以来让您费心了。”
佟却:“说什么呢?你喊我一声姨就该我替你操这些心。”
庄和西:“那以后也请您继续为我操心。”
十六岁之前那个庄和西会把这种感性的话挂在嘴边,毫不吝啬;十六岁之后,她身上只剩尖锐的刺,不再向任何人低头撒娇。
今天她猝不及防开口,佟却喉咙一胀,到底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在厨房里泪流满面。
今天的鹭洲也湿淋淋的,一直在下雨。
庄和西和佟却一起吃了年夜饭,收了她的红包,还给她一个更大,赶在夜深之前起身离开。
佟却站在门口挽留:“都十点了,外面那么大的雨,你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庄和西弓身坐在凳子上穿鞋:“不了,什么东西都没带。”
佟却:“我这儿洗漱用品都有。”
庄和西拿着伞站起来:“我要用的没有。”比如护理残肢的,比如洗澡时要扶的。
佟却自知失言,只能放弃打算,在她嘴里堆了一整天的疑问趁机哆嗦哆嗦,冒出来:“和西,为什么药突然开始对你有用了?”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庄和西开门的动作停下。
她似乎还没有系统完整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思考不代表不知道答案。
庄和西回头看着佟却,说:“不是突然,是从六月到现在,一点一点,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佟却:“因为谁?”
庄和西:“……”
很犀利的问题,像是下定决心要把的心理剖开一样。
也好,她最近刚刚好开始蠢蠢欲动,心里有答案。
“咔。”
庄和西按下门把,转身站在门口直视着佟却,说:“因为她。”
佟却:“她是谁?”
庄和西:“你知道。”
佟却就笑了,眼睛眯着,笑得感慨欣慰:“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庄和西应了声,推着门说:“留步吧。”这里是旧小区,楼道里的温度很低,佟却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居家服,出来会冷。
除夕的路很难走,全城大堵车。
庄和西绕路拿了昨天在电话里要的东西,再走走停停到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撑着伞从车库侧门出来。
小区里的雨声很热闹,但没有人。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但没有声。
庄和西站在路边看了眼楼栋里唯一一扇漆黑的窗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莺以前帮她装过智能家居的app ,她重新登陆,把家里的灯一盏一盏全都打开之后,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以往她怕被人认出来,不能走的大路,今天人都在家过年,她就无所顾忌了,把小区里的大路都走了一遍,最后在岔路站了一会儿,转向以往常去的小路。
也没什么原因,就剩这条路还没走而已,而她想再消磨消磨时间,最好消磨到今年结束。
庄和西走得极慢,伞顶急促沉闷的雨声比刚回来那会儿还大,密密麻麻拍下来,撑伞都变得费力。
所以庄和西撑得不高,只给留出三四米的可见视线,拖沓着步子往前走。
过近的可见距离让她变得不那么警惕,以至于都快走到跟前了,才发现路边坐着个人——脚边立着一只眼熟的行李箱,没有伞,没有声,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坐在路边,衣服头发统统湿透,趴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庄和西迟缓的步子停住,快速抬起伞,去看那个人裸露的后脖子。
果然有一根黑色的吊坠绳挂着。
庄和西抓着伞柄的手收紧,眉目低沉,胸腔里迅速涌起一股无名火:“何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