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摩挲着,回想火场里,何序毫不犹豫冲进去时的表情和生日后台,她不假思索挡过来的动作——似乎找不出什么破绽,她眼睛里的确只有她,但那个“只有她”的前提是什么,她当时真的看清楚了吗?
“哗——”纸张翻动发出声响。
庄和西目光在新一页的红色箭头和手绘猫头上停顿片刻,指肚抹了抹凿进纸里的箭头,将笔记本拿起来,只那一页对着太阳——隐藏在箭头开始的那行文字就变清楚了。
【你要拥有那个最好的她了】
猫的星期八。
庄和西反复品读那行文字,根据页面上方的时间精确还原当时场景——她给她剔了一晚上鱼刺;通过微信向禹旋公开她们的关系;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给她买了喜欢的樱桃和蛋糕;禹旋后来微信告诉她“姐,虽然那个最好的你已经被人抢走了,但我一点也不嫉妒,我祝你们幸福开心,白头到老。”
她会和谁白头到老呢?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到现在可还一点都没有分清楚。
从一个只会沉默、回避的哑巴嘴里更问不清楚。
只有被写出来的心情,被录下的事实不断提醒她:一切都是假的。那个人处心积虑,真有目的。
“……”
庄和西攥着那张纸,眼神越来越沉,内心越来越暗。
隔壁传来微不可察的翻身声时,她把笔记本放回去,拉上拉链,一切低压回归正常。
庄和西从房间里出来朝衣帽间走。
没关系。
分不清楚就继续分,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天不行就两天。
真就是她自作多情了……
“咔。”
庄和西推门进来看着镜子,里面倒映着她血腥十足的身影。她把早已经被血浸透的创可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和额角结痂狰狞的伤口对视。
真就是她自作多情了,让她多出这份的情人,也得给她原原本本地接住了。
她以前给过她无数次的机会,让她走、赶她走,但她不走,那往后,她就只能在她触目可及的地方待着,哪里都不休想去。
十六岁之后,她脚下的路一直是条死路,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走上她这条路的人还妄想回去?
痴人说梦。
“嘟。”
和教练的视频接通那秒,庄和西立刻又是一身平静,有条不紊地按照她今天的安排开始健身。
……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何序还在沉睡。
今天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临近七点,何序终于缓慢转醒,一刹那扭转身体带来的强烈酸痛,让她起身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半撑着枕头,空白了足足五六秒才逐渐回忆起昨晚种种。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何序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从庄和西因为她不能骑马弄破了腿那天起,她的心脏就没有一刻落地过,更没有哪一秒能完全舒展。
她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吗?
妈妈一句话没留就突然走了那天,她都能在痛哭之后冷静地善后,照顾姐姐,想办法缓解痛苦。
这次也没多大事啊。
不就是在工作上没有价值了,在做人上踩了另一个人所有的雷点。
也不算很大的事吧。
再差不过一天多打几份工把自己累死,或者事情败露被她一把掐死,有什么?
她好像没敢和谁说过,甚至是对她自己都没敢说过——20年冬天最冷某一天,她一块钱买一个打火机,趴在床边,把燃烧的火苗对准过易燃的纤维床单。
她可是一点都不怕死的。
……这次却完全调整不过来,完全找不回她的乐观,每天都慌里慌张的,心里总是很沉很疼。
何序张着嘴巴静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呼吸慢慢恢复,心跳慢慢平静。意识完全回笼,想到庄和西的身体状况和手腕上不见的手链,她的脸色陡然白下来,匆忙翻找。
床上床下、卫生间、客厅……
还好还好,掉在水槽里。
也不知道什么掉的。
何序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捞出来,看着被硬生生扯断的缺口心里一阵阵可惜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