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个健康的人在一起叫幸福,一半一半的是救赎,剩下两个不健康的人勉强凑在一起,苦难翻倍。可我——”
“累了。”
何序声音很轻,看着裴挽棠,从手指的轻微颤抖到全身无法抑制的剧烈战栗不过转眼。
那一转眼的功夫,暴雨浇透她们。
她借着那片刺骨的凉说:“因为我回来东港了,我的家在这里,亲人在这里。”
在目之所及的田野里。
我像你一直坚信的,回来了,就不会再回去。
轰隆轰隆的雷声响在田野。
裴挽棠也曾经站着这座桥上看着田野里的坟墓,那时候她想,她的家虽然还不够温暖,但至少计划里有的她都有了——山水花草和何序;她想,她给何序的家虽然还不够安稳,但只要她说一句“爱她”,她就会把全世界给她。
她后来说了。
她的全世界却再也给不出去了。
该怪谁呢?
想怪她狠心。
想想自己更残忍。
想怪她无情。
想想自己更极端。
翻卷的狂风是无形的刀刃,一刀刀将裴挽棠粉碎。
她想尖叫,想怒骂,想将狂风撕裂。
可是狂风捉不住。
于是她被卷入覆满冰河的地底,像是失去灵魂一样空白地站了很久,慢慢垂下手,无视神经紧缩的剧痛,渗入骨骼里的沉闷、压抑的寒冷,执拗地望着何序。
“我不会放弃。”
“绝不。”
……
少一条腿的人是怎么走下暴雨里的河堤的?
——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世界坍塌的是人是怎么刨开倾颓的废墟的?
——嘶吼痛哭、跌跌撞撞。
晓洁目送接裴挽棠的车子消失在公路尽头之后,撑着伞走过来罩着何序,陪她在桥上待了很久才忍不住开口:“嘘嘘姐,不会后悔吗?”
何序目光空洞但平静,说:“不会。”
只是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难过而已。
难过可以被哄好,因为呀——
“我喜欢这世上最好的人,她也喜欢过我。”
话落,汹涌的眼泪狠狠砸在雨里。
耳鸣在继续,我爱你也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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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昨天的评论,嘿!
周末快乐大家! [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叩叩——叩叩——”
鹭洲,敲门声隐约从客厅传进卧室的时候,佟却刚关了灯,准备睡觉。大半辈子的医生生涯让她很习惯这种被随时打断节奏的生活,她没有任何犹豫和不悦地披上衣服出来开门。
“阿挽?!”
佟却看着门口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真是从裴挽棠出生那天起,一路看着她长大的,见过她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她在医院不断捶打残肢疯癫狂乱的样子,也见过她面无表情冷漠低压的样子,见过她因为卧室里那一场火空洞崩溃的样子,她见过她各式各样,唯独没见过眼前这副凌乱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
佟却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急忙把裴挽棠拉进来,往卫生间里放了张凳子,推她进去冲热水澡,然后马不停蹄打电话给禹旋,问她什么情况。
禹旋欲言又止两秒, 只说:“我们从东港把她接回来的。”
佟却一愣,快速回头看着卫生间方向:“好,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和小霍早点休息,阿挽这儿有我。”
禹旋“嗯”了声,在电话挂断前求助一样问佟却:“佟姨,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让她们在一起,又不痛苦吗?”
佟却:“……”有,她就不会在医院劝裴挽棠放手了。
佟却心情沉重地去给裴挽棠找睡衣,等她洗完澡出来了,和当年给何序处理被咬破的后肩一样,把裴挽棠也拉到沙发上坐着,给她吹头发,量体温,熬姜汤,处理残端破损。
她的腿前后耽搁了二十多个小时,又是四处跑,又是上下楼,还在雨里跪过,有几个地方发炎严重,已经泛红发肿了。
佟却强忍着疼惜帮裴挽棠清理,上药,最后放下裤腿,叹息着说:“阿挽,不是说好了,放她走吗?”
这话仿佛打开裴挽棠情绪的开关,她前一秒还在放空的双眼,这一秒陡然红透,泪往出涌。
佟却瞳孔震动,错愕不已,从来没想过会在裴挽棠身上看到这么外放的情绪和悲怆脆弱的表情,她太能藏了。等反应过来,裴挽棠的哭声已经失去咽喉的控制,从啜泣到哽咽,从哽咽到痛哭,想压抑却丝毫压抑不住的时候强要说话,声音会变得扭曲、无助又委屈。